魏正出聲問出殿內所有官員的心聲：“容公主何出此言？”

“理由？你們不需要知道。”瑤光毫不領情，一句話就給堵了回來，“總而言之，今天，皇帝你退位，讓阿靖登基吧。”

瑤光不領情，舒靖得領這個情，再說了，魏正可是她請出來在今天鎮場子的。在心裏哀嘆一聲，舒靖有幾分無奈：“阿容，就是你要逼宮政變，好歹給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吧？”

“只是要個理由？”見著舒靖無奈地點了點頭，瑤光纖手一擡，往長耳定光仙身上一指：“這不就是現成的理由？”

一直努力減少自己存在感的長耳定光仙只覺得躺著也中槍，有幾分錯愕地指了指自己：“我？”

舒靖亦是不解：“怎麽說？”

算了算時間，瑤光開口道：“一百七十年前，大唐立國之時，因為某些原因，三十三天之上，以媧皇陛下為首的諸位大神通者立下協約，將大唐劃為禁地，嚴禁任何勢力進入大唐傳教。”說罷，瑤光看向長耳定光仙，“定光歡喜佛進入大唐後的行事，說不是在傳教，誰信？此等行徑，難道不是違反了這份協約了嗎？”

長耳定光仙心臟一縮，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凍住了，僵硬地看向通天教主，見到通天教主冷笑著點了點頭，頓時一陣天旋地轉，心中苦叫了一聲“我命休矣！”

瑤光也不理會長耳定光仙，只是擡眼望向皇帝：“皇帝陛下繼位多年以來，崇佛抑道。若只是你個人的原因也就罷了，反正凡間王朝，忽而崇佛忽而滅佛。倒也是常事。但如今看來，卻是受了定光歡喜佛的左右，卻是犯了大禁。”

通天教主在心裏悶笑，倒是在心裏刷新了下對瑤光的印象——真真看不出來，瑤光星君居然也會信口開河睜著眼睛說瞎話。瑤光說的協約確有其事，長耳定光仙這回確定是犯了禁忌，回頭鐵定會受罰，就是輕重程度的問題了。至於皇帝……咳，一般情況下，神仙犯了事。誅連倒是很少誅連到被蒙騙凡人身上的，最多就是這個凡人自己做了什麽事得了報應罷了。

皇帝聽著瑤光越說越不著調，鐵青著臉怒斥道：“一派胡言！子不語怪力亂神，身為公主，成日裏把神神鬼鬼地掛在嘴邊，像話嗎！”不等人開口辯駁，皇帝便疾風暴雨般地斥責道：“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瘋，成日裏做些白日夢。才會成天說些荒誕不經的話！三十三天之上？你以為你是神仙嗎？來人！把這個滿嘴胡言亂語的人押出去！”

擲地有聲地命令落下之後，卻沒有半點反應，無論是護衛在殿外的兵士，抑或是殿內的侍衛，沒有半個人動彈。皇帝的臉色一色，隨即蒼白了起來。

一片寂靜中。只聽到舒靖冷笑了一聲，諷刺道：“子不語怪力亂神？那是誰因著一個虛無縹緲的命格而追殺妻女啊？”

瞬間冷場。

魏正看看對峙中的皇帝和公主，頭大無比，心中感慨了句自己的勞碌命後。認命地開口緩和氣氛，誰讓在場的所有人中。除了皇帝公主和不知來路的一僧一道之外，變數他資歷最老身份最尊。也只有曾經身為帝師的他有資格插手這件事：“咳，容公主方才所言之事，可有證據嗎？”

魏正自己是不信道也不信佛的，但這種事情，寧可信其有，不可信其無。要是容公主說得是真的，皇帝真犯了這種大禁的話，說不得真要請皇帝退位了。天子天子，皇天佑而子之，才是天子！若是得罪於天，禍及萬民……

再說了，看今天這架勢，血衛被容公主給清洗了一遍，現在無人可用，而禁衛軍……看剛才皇帝一聲令下無人應和，就知道這禁衛軍也已經不在皇帝手裏了，皇帝手上剩下的只有一個名分了。今天可是大朝會，文武百官到得那叫一個整齊，若是靖公主在今天的朝會上能夠說服百官同意讓皇帝退位，這件事，十有八九就能成了。

“證據？”舒靖挑了挑眉，反問道：“要什麽樣的證據，諸卿方肯相信阿容所言為真，請陛下退位呢？”說著，舒靖下意識地看了眼通天教主。

通天教主連忙擺手：“別找我，我可是偷溜下來的，可沒法子給你當證據使。”說到這，通天教主想起一事，連忙叮囑瑤光道：“總之，瑤光你要找人做證的話，千萬別找我師兄！”

“不找你師兄就可以了嗎？”瑤光問了一聲，得到肯定的答覆後，看了長耳定光仙一眼：“道教的不能找，那找西方教的便是了，正好順手把這家夥的事情給處理了。”

話說間，一縷星光自瑤光袖中飛出。

聽到瑤光這麽說，再看到星光飛向的方向，通天教主的臉綠了，憤恨地說了句：“瑤光，算你狠！”

被所有人晾在旁邊的皇帝的臉色也很難看。他是真沒想到今天的局勢居然會演變到如今的程度，再不想辦法的話，他恐怕真的會被逼退位了。

未及皇帝開口說什麽，瑤光就掃他一眼，仿佛看穿了皇帝的想法一般，淡淡地說出讓所有人毛骨悚然地話：“如果皇帝你打定了主意死活不肯退位的話，我便取了大唐的氣運為蕭雪療傷便是，左右大唐還有三百年上下的氣運，夠用了。”

說著，瑤光笑了笑：“說起來，這樣的速度反而比較快。若是讓勾陳來的話，他九成九就直接截取大唐氣運了。”

這回，連魏正都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，鐵青著臉驚呼道：“容公主不可！如果當真如此行事，天下黎民何辜！”

舒靖的臉也黑了。以她對自己這個神仙妹妹的了解，說不定是真得做得出這種事情來的。一想到瑤光當真這麽做的後果，舒靖的頭皮就一陣陣發麻，連忙勸道：“阿容，事情還沒到那種地步吧？”

“那要看蕭雪那邊的情況如何了？”瑤光輕嘆一聲：“如果蕭雪那邊的情況，真的糟糕到一定程度的話，說不得，也只能截了大唐的氣運了。”擺了擺手，示意舒靖不要再說，瑤光淡淡地說了一句：“和大唐的國運比起來，你和蕭雪更重要。就這樣。”

通天教主也嘆了口氣，出言安撫舒靖：“別看瑤光說得這麽輕巧，截取一國氣運，這可不是一件小事，弄不好就是身死魂滅的下場，不到萬不得以，瑤光是不會這麽做的。”

舒靖的臉色更難看了：“萬一……”萬一情況真嚴重到那種程度的話，瑤光真的動手截取大唐氣運了的話……

“呃，我是指，別人動手的話。”通天教主也註意到自己話語中的不妥之處，頂著瑤光狠厲的眼神，訕訕地補充了一句：“瑤光動手的話，倒不會嚴重到這種程度，最多就是她回頭再次閉關療傷就是了。”

瑤光這才收回視線，看向皇帝，沈吟半晌，突然蹦出一句：“說起來，我殺了皇帝的話，他不退位也沒影響吧？”說著，瑤光已經開始琢磨起這麽做的可行性了。雖然說皇帝有人皇之氣護身，萬法不沾，凡人弒君也就罷了，神仙殺皇帝那可是會被天道用雷劈的——不過瑤光不怕這個，她有的是辦法擊殺皇帝而不觸動天道。要知道，她身上的“三界主帥”的職權到現在都還沒卸下來……

舒靖在心裏翻了個白眼，有幾分哭笑不得地說道：“殺父弒君……阿容你想試試千夫所指遺臭萬年的滋味嗎？”雖然有時候她也很想一劍把皇帝宰了沒錯啦，反正以她如今的身手，要刺殺皇帝還真不是什麽難事，尤其是在現在血衛已經被一鍋端了、禁衛軍完全不甩皇帝的情況下，更是易如反掌。

想到這，舒靖也有幾分蠢蠢欲動了。自從皇帝派人追殺她們母女之後，舒靖就已經徹徹底底地拋開了所謂的父女之情，不把皇帝當父親看了，而是直接當仇人看了。殺人償命，欠債還錢，這是天經地義地事。皇帝做了初一，就別怪她做十五！

皇帝的臉也黑得跟鍋底似的。舒靖能想到的，皇帝自然也能想得到，甚至想得更遠一些。比如說，禁衛軍今天突然毫無預兆地不聽指揮了；比如說，他最寵愛的蘇妃突然跟變了個人似地翻臉了；再比如說，‘江湖小報’；甚至於，皇帝開始懷疑起，定光禪師是不是和對方串通好的……

所謂的疑鄰盜斧，說的就是皇帝現在這種心態。現在皇帝看什麽都帶著懷疑，看著殿內站著的文武百官，心中想的卻是，這些人中，到底有多少已經被收買了，尤其是當他看到魏正的時候，更是想著，這老頭子蟄伏這麽久，今天突然冒出來，說背後沒有操作，打死他都不信！

——恭喜您，皇帝陛下，您終於蒙對了一回。

只可惜，皇帝懷疑的對象依然是遠在揚州的昭慧長公主李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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